“你醒了，缇雅。”
看着缇雅醒来，齐感到所有气力涌了上来。仿佛此时此刻能为她做任何事，就算屠龙也在所不惜。
妹妹手里捧着一本日记，那是纸质的，当初从老克勒斯那饰品盒里抠出来供科莫缇雅使用。这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字，一篇几百字的日记，一页纸能容得下三篇。
“还在做那个梦吗？”
小女孩儿倔强地摇摇头。但齐看到她白煞的脸，知道他不希望的事又发生了。
“哥……”
缇雅小声唤着。齐晓得她是想要耳语，便靠过去，却没想到一只小手死死抓住他的衣角不放。
“我想去坐篝火。可、可以吗？”
果然，这就是科莫缇雅天大的请求。
她想温暖一些，还是从那压抑之中透透气？
齐不忍心直接拒绝，但没有什么比妹妹的身体更重要，他只好劝道。
“缇雅，我们不是说好，如果在白天苏醒的话，外出不会给大家造成困扰。可是，现在已经这么晚了，打扰大家可不太礼貌哦。”
“……哦，我知道了，哥哥。”
那小手上的力道，一下子松懈下去。
妹妹的善解人意让人宽慰，不过齐还是能体会到那层失望。他知道自己这个做哥哥的不称职，更没法玩闹似的勾勾她的鼻子一笑了事。科莫缇雅不是他的玩具，妹妹是他最重要的人。
“不过，虽然没法正大光明地过去，柯斯蒂莲姐还是会放水的吧……”
他决定还是找柯斯蒂莲商量一下。可当他找到柯斯蒂莲时，莲姐正在门外和一个黑袍白胡子老头交谈些什么。
齐上前两步，愕然地发现这个陌生人居然是一个人类。这个老人戴着一顶宽檐帽，看上去比克勒斯还要苍老，却不需要手杖。他也注意到齐的与众不同，只不过没有过多的惊讶。
“请问您是？”
“甘鲁多普，代替奥塔的脚商。”
行脚商已经有一阵子没来过村子里了，不过似乎也的确是最近应该出现的人物。这些人往往生活在人类世界底层，只比乞丐好那么一点点，否则怎么会和暗精灵做交易。
刚才柯斯蒂莲一直在问话，而甘鲁多普最多只是一问还一答，语气阴沉沉的那种。
“是要借住吗？”
“不，他说他住在村子外面，那里还有他的货物。”
柯斯蒂莲说着走到了门口，挡在了自己从床上下来、正往外探头的科莫缇雅之前。——小女孩儿弱弱地扶着柯斯蒂莲的腰，但一点不害怕地打量着哥哥旁边的老爷爷。
之所以柯斯蒂莲会多加防范，是因为年长的她听说过从前有到村子里避难的人类往事。当时暗精灵们收留他之后，却被不请自来的杀手除掉，那些冷血客又多杀了两个无辜的暗精灵，并威胁暗精灵不要多此一举。
齐不记得自己的家族有什么仇家，以至于沦落到这个份上的他们也不被允许活在世上。但柯斯蒂莲姐的担心的确有这个必要。
“出于某些原因，这些货物只能在夜晚于此地售卖。”
阴仄仄的老者摸出一纸清单，上面写着黄油奶酪面包等暗精灵一般不太奢望的人类食品，还有绳子、钉子、瓦罐、破旧布衣等等暗精灵着实用得上的商品。
“那么您接下来准备怎么做呢，先生？”
老者扫视了一眼周围，那意思似乎是说“我就这么徘徊一阵”。有一段时间没得到回应，因而甘鲁多普看到少年眼神中不太确信的样子，补上了一句。
“希望你们可以转告。”
“我们会的，先生。”
终于等到了这句话，齐合上了房门，从窗子里看到那个叫做甘鲁多普的老头，果然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视野之内。
“呼，小科莫缇雅还好吧？”
齐担心妹妹会有忧虑。缇雅摇了摇头，两只眼睛却有些委屈似的弯成月牙。
果然还是想要出门对吧，齐看了一眼柯斯蒂莲。
“那个……缇雅她想去外面坐篝火。”
“不、不麻烦的。只、只是不想再躺在床上，就算我和哥哥两人也……”
小姑娘一下子来了劲，不过对着一向平淡地柯斯蒂莲，越说下去越想要退缩。
“科莫缇雅。”
待柯斯蒂莲念起她的名字，小女孩儿就企盼着，直到莲姐姐她叹了一声。
“这种要求……没关系的。”
出于时间考虑，在不惊动克勒斯的情况下，三人简装而行。科莫缇雅本来的裙子实在不适宜行动，因而柯斯蒂莲翻出了一件吊带裤给她穿。
“很合身呢，是莲姐以前穿过的衣服吗？”
“嗯、嗯！”
按照暗精灵的年龄来判断，能穿下这件棕色吊带裤的小柯斯蒂莲，至少要追溯个二十年。柯斯蒂莲回忆起那段时光，浮现出美好，也似乎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羞赧。
“诶诶？好可爱！”
据说是柯斯蒂莲小时候穿过的工坊制服，上面居然还织着一个可爱的女性模样。想必是她的母亲吧？虽然是小孩子自己的作品，不过那张大大的笑脸——齐不免想象那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开朗女性。
“咳咳。”
柯斯蒂莲挎上弓箭，穿起斗篷，先一步出门了。三人走了约莫两米特，柯斯蒂莲打了个回转，叫两人最多走到那棵巨大树墩，而她要去一趟哨站。
剩下兄妹二人，齐原本想牵起妹妹的手，不过科莫缇雅她坚持自己一个人来。
“科莫缇雅……”
齐能体会妹妹的心情。
拼着全力也要脚踏实地地凭自己走到那儿，最后坐在篝火边上歇息。这是她所能克服的最难的事。
“嘿——洽！”
科莫缇雅的身体时而摇摆得很剧烈。有时候刚迈出一步，身体的重心还没完全前置就要退回来，但那颗小小的心，最终把它压得落下。
她逐渐习惯顺利给惯性掌舵的感觉，连续显得沉重的步伐偶有给人轻快之感。不过一个大意之下，齐甚至来不及去扶，妹妹的身体就倒下了。
“缇雅！”
科莫缇雅知晓哥哥的担心，蹭着侧出埋在叶子中的脸，先回了一句。
“哥，我没事。”
“不用逞强，来。”
齐伸出手来要牵着她。
科莫缇雅还是摇了摇头。
所幸不是再一次的昏睡，只是绊了一跤。齐只得是允许科莫缇雅的决心，前提是得放缓脚步。不过，缇雅大概是想到了自己随时会晕倒的症状，因而不甘心就这么放任篝火时间流走。她加快速度，结果最后又摔了两回。
“呼……呼……这下不太好交代了呢，哥哥。”
科莫缇雅因为过度喘气，导致脸色略显苍白。她吊带裤膝盖的位置磨起了毛，差点破出窟窿。不管怎么说，这件衣服对柯斯蒂莲来说极为重要的儿时回忆，齐也只好叹一口气。
“唔……诶？”
远处，大树桩就在眼前，齐的沉吟变成讶然。
“是柯斯蒂莲姐！”
科莫缇雅认得那高高的身影，便也不管不顾地跑开两步。
“噗通！”
果然又摔了一跤。
齐看得止不住摇头，本来打算移开小姑娘的注意力，免得她愧疚难过。现在这状况，恐怕是窟窿都要摔出来了。
“喂！是小缇雅吗？”
一个莫名的声音从柯斯蒂莲那里传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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